让粉丝成为数字时代“文化参与者”
近年戏剧与戏曲艺术“破圈”进程中，饭圈文化侵入成为显著现象。部分粉丝行为逐渐滑向极端化。这种情感绑架取代理性、流量取代艺术的倾向，正消解戏剧审美空间，令业内人士警惕甚至排斥。但必须看到，在注意力分散的媒介环境中，传统艺术的传播与存续依赖核心观众群体。戏迷、票友及新一代粉丝以不同方式参与艺术共建。不应将粉丝群体排除，而需区分理性审美导向的粉丝文化与狂热排他的饭圈文化，在明确边界下探索正向引导机制，使其成为推动戏剧发展的建设性力量。
经典粉丝理论强调“粉丝”作为自下而上的文化实践者的角色，赋予其能动性和创造性。粉丝通过再创作建构“参与式文化”，与偶像或原作形成批判性和再创造的开放互动，具有积极的意义。实际上，传统戏曲、话剧、评弹等传统艺术中的“票友”，就是传统艺术的粉丝。他们通过购买门票、跟演、唱段模仿、社交媒体评论甚至自发组织线下观摩团等方式，有效扩展了艺术传播的路径，并影响了演出创作的反馈链条。
互联网赋权“票友”以更加能动的方式助推戏剧文化的“出圈”和传播。部分青年演员与粉丝的互动清晰呈现了一种理性、审美的粉丝关系。粉丝不只是为偶像应援的“数据劳动者”，更是传统戏曲的“再传播者”与“再诠释者”。他们主动学习越剧知识、剪辑经典唱段、整理剧评资料，既提升了自身的文化品位，也助推了戏剧的代际传承。从这个角度看，粉丝文化对传统戏剧、戏曲文化的传播和再生产具有积极的作用。他们既是文化传承的“民间中介”，又是戏曲艺术审美的大众“共建者”，以自身的实践让更多人发现传统艺术的魅力。因此，当下推动传统戏剧复兴，除了制度扶持与产业转型，更需凝聚一批稳定、有认知深度的观演粉丝共同体。
这种“戏迷文化”与当下日益激进、排他的“饭圈文化”形成了鲜明对照。“饭圈文化”虽源于粉丝文化，却在平台机制与商业操作中逐渐异化�！翱仄馈薄按虬瘛薄八⒘俊钡刃形幕斡胍旎菥赫拔ǚ邸薄罢窘恪薄耙健钡刃形蚪鬯抗叵倒袒潘匀禾迦贤�。这种趋向不仅造成文化环境的碎片化，也反向消解了粉丝文化原有的创造性。部分粉丝可能将审美判断让位于人设崇拜，进而演化为对艺术本体的干扰。实际上，我们需要警惕和反对的正是这种饭圈文化。
因此，与其视粉丝文化为洪水猛兽，不如辨析其与饭圈文化的差异。真正意义上的粉丝文化应是一种基于爱好、理解与批判的文化实践。如何“因势利导”地引导粉丝文化朝向作为数字时代“文化参与者”的建设性方向发展，是我们共同面对的课题。我们既要倡导理性追星、审美优先的评价体系，也要鼓励深度讨论、跨圈对话的文化氛围。在这样的文化生态中，戏剧乃至更广义的大众文化，才能获得更持久、更深远的发展动力。
（作者系暨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）
